辛棄疾,南宋詞人,豪放派詞人的代表,他一生以恢復(fù)為志,以功業(yè)自許,卻命運多舛、壯志難酬。眾所周知,辛棄疾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愛國詞人,他的詞表達出了強烈的愛國主義情懷。他一生力主抗金,而岳飛作為抗金名將,在他傳世的六百多首詞中,為何沒有一首提到過關(guān)于岳飛的事跡呢?
在中國歷史上,很難找到比辛棄疾更傳奇的文人,現(xiàn)代人稱他為“大宋第一古惑仔”,調(diào)侃之余,更是對他傳奇經(jīng)歷的認可。
辛棄疾是濟南人,出生于1140年,因此辛棄疾起初屬于金國。但在祖父辛贊影響之下,辛棄疾目睹金人殘暴,自小就有抗金與恢復(fù)舊山河之志。
1161年,金主完顏亮大舉南侵,北方漢人不堪壓榨,趁機紛紛起兵反抗,辛棄疾聚集2000人,參加耿京領(lǐng)導(dǎo)的抗金隊伍,并擔(dān)任掌書記。1162年初,辛棄疾南下聯(lián)絡(luò)南宋,但在歸來途中,卻聽聞義軍首領(lǐng)耿京被叛徒張安國所殺,義軍潰散的消息,令人驚訝的是,辛棄疾立即組織人馬,率領(lǐng)50多騎突襲數(shù)萬人的金兵大營,于萬軍叢中擒獲叛徒張安國,并交給南宋朝廷處決,膽量比項羽呂布還要大!
辛棄疾南歸之后,一直力主抗金,如著名的《美芹十論》、《九議》等,都是一些抗金北伐建議。但南宋朝廷與趙構(gòu)偏安,于是辛棄疾只能寄情于詩詞,抒發(fā)北伐抗金之志,比如描述“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劉裕,“年少萬兜鏊,坐斷東南戰(zhàn)未休”的孫權(quán)。直到晚年,《宋史》中的奸臣韓侂胄上臺之后力主抗金,起用主戰(zhàn)派人士,64歲的辛棄疾再次得到重用,可惜四年之后辛棄疾去世,臨終時還大呼“殺賊!殺賊!”
辛棄疾一生抗金,而岳飛也是一生抗金,兩人有著共同理想,英雄本該惺惺相惜,但為何辛棄疾卻在六百多首詩詞中一字不提岳飛?
與辛棄疾不同的是,比辛棄疾大十五歲的陸游(1125—1210),也力主抗金,但在他的詩詞中,卻有不少描述岳飛之詩。
《夜讀范至能攬轡錄言中原父老見使者多揮涕感》:公卿有黨排宗澤,帷幄無人用岳飛。遺老不應(yīng)知此恨,亦逢漢節(jié)解沾衣。
另一位愛國詩人楊萬里(1127—1206),也贊過岳飛,在《題曹仲本出>,自素天仗以下皆紀(jì)畫也》中最后一句提到“君不見岳飛功成不抽身,卻道秦家丞相嗔”。
總之,陸游與楊萬里的詩詞中,對于描寫岳飛沒什么顧忌,甚至楊萬里的這首詩詞中,對宋高宗趙構(gòu)多有諷刺之意。既然如此,辛棄疾為何一字不提岳飛,他到底有什么顧慮?
值得一提的是,辛棄疾與岳飛之孫岳珂(1183—1143)有過一段佳話。辛棄疾在宴席之上吟誦《賀新郎》與《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請在座的人指點一下,岳珂年少不懂,直接指出“第一首前后有重復(fù)之意,第二首用典太多”,辛棄疾聽了之后,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接受了岳珂建議,前后修改了幾十次??梢姡翖壖矊υ里w抗金事跡應(yīng)該不陌生。
首先,辛棄疾與陸游、楊萬里等人不同,有一個獨特身份,即“歸正人”!
所謂歸正人,是南宋對北方淪陷區(qū)南下投奔之人的蔑稱,南宋丞相史浩(南宋淳熙五年)首先提出,隨后成為南宋對北方淪陷區(qū)南歸者的統(tǒng)稱?!吨熳诱Z類》中記載:“歸正人元是中原人,后陷于蕃而復(fù)歸中原,蓋自邪而轉(zhuǎn)於正也。”
歷史上的史浩,對南歸的豪杰志士很不以為然,甚至是歧視。史浩曾經(jīng)與張浚辯論,提出“中原決無豪杰,若有,何不起而亡金?”的觀點,并蔑稱北方歸來者為“歸正人”,不贊成對“歸正人”委以重任。史浩之后,南宋境內(nèi),“歸正人”受到歧視,被認為懷疑有異心。南宋朝廷規(guī)定,歸正官員,只允許添差某官職,而不厘務(wù)差遣,即只給一個閑散的官職而并無實權(quán)。
而辛棄疾恰恰就是一個“歸正人”,祖父辛贊還在淪陷區(qū)做過官,因此在南宋官場上本就受到一定歧視,或許為了留待有用之身,于是才不碰敏感的岳飛話題,以免遭到政治打擊。
其次,如今定論岳飛是英雄,秦檜是奸臣,但在南宋至少辛棄疾時代,岳飛一直是個敏感話題。
1162年,趙構(gòu)禪讓,趙昚即位,很快趙昚為岳飛平反,但需要注意的是,宋孝宗趙昚的平反文書比較講究,“會中原方議于櫜弓,而當(dāng)路力成于投杼,坐急絳侯之系,莫然內(nèi)史之灰”,用西漢周勃、周亞夫父子冤獄暗指岳飛之冤,雖暗示岳案是冤案,卻又沒有明說,而在給岳云復(fù)官的圣旨中說岳飛“困于讒誣”被殺。
總之,不否定趙構(gòu),又沒有過多指責(zé)秦檜,照顧了多方情緒,并不算徹底給岳飛平反,屬于半拉子工程,該如何評價岳飛朝廷并未給出明確答案。在這種政治氛圍之下,有“烏臺詩案”在前,辛棄疾避開敏感的岳飛話題就可以理解了。
對于岳飛與秦檜的明確態(tài)度,南宋朝廷一直搖擺不定,往往與朝廷主戰(zhàn)主和的哪一個勢力強大有關(guān)。1206年,宋寧宗下詔韓侂胄出兵北伐,四月,追奪秦檜王爵,改謚謬丑,追封岳飛為鄂王。但兩年之后,史彌遠掌權(quán),積極奉行降金乞和政策,又恢復(fù)了秦檜的申王爵位及忠獻謚號。
在《論盜賊札子》中,辛棄疾說“生平剛拙自信,年來不為眾人所容,恐言未脫口而禍不旋踵”,或許辛棄疾擔(dān)心禍從口出,因此才一字不提岳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