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禹錫· 生活中的哲學(xué)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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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價劉禹錫這一生很簡單,兩句話足矣:一半煙火以謀生,一半詩意以問情。
他陽光、樂觀,為人不拘一格,敢于仗義執(zhí)言、疾惡如仇,卻又有著不讓人討厭的圓滑世故。
這不矛盾,反而是一種極聰慧的處世觀。
“人們習(xí)慣于把曾經(jīng)犯下的所有錯誤歸結(jié)到一起,然后創(chuàng)造出一個惡魔,并稱之為命運”
劉禹錫在《天論》三篇中,很好地闡述了這個觀點,即“交相勝,還相用”。
這是劉禹錫哲學(xué)思想的核心,具有比較鮮明的唯物主義傾向,他相信人的福禍取決于自己的行為,與天、與神都沒有關(guān)系,所謂的命運不過是人們對不解現(xiàn)象的托詞。
從樸素唯物主義角度講,劉禹錫這一觀點與古希臘哲學(xué)家赫拉克利特同源。
不用懷疑,劉禹錫就是這么牛,而且他還擅長醫(yī)學(xué),寫詩不過是他眾多技能中的一個。
- 愛搞事情的劉禹錫 -
劉禹錫為中山靖王之后,自然和劉備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所以是真正的貴族后裔。
“二王八司馬”事件以后,劉禹錫和柳宗元一同被貶,并結(jié)下生死之誼。劉禹錫此一去23年,人生可謂是顛沛流離。
這和他直率的性格有關(guān),比如說公元815年他奉命回朝,本有機會復(fù)官,可游玄都觀的時候,他卻寫了一首諷刺當(dāng)朝新貴的詩,于是再次被貶。
13年后回來,倔強的劉禹錫《再游玄都觀》,寫下了: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
結(jié)束了漫長的貶官生涯后,他與白居易在揚州偶遇,這是他們的第一次相交,于是白居易請他喝酒,并賦詩對他的遭遇表達了同情:
詩稱國手徒為爾,命壓人頭不奈何。舉眼風(fēng)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可劉禹錫卻不以為然,反而寫下了:
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
由此可見,劉禹錫是一個胸懷極其豁達之人,這在他的詩作中隨處可見,比如: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fēng)簸自天涯;
以及他那篇流傳千古的《陋室銘》: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劉禹錫復(fù)官之后,曾出任蘇州刺史,當(dāng)時李紳從淮南節(jié)度使任上升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晉尚書右仆射、門下侍郎,即宰相。
李紳即是寫出《憫農(nóng)》那位: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可是升相后的李紳極盡奢華,大擺宴席,也把劉禹錫請了去,于是“刺頭”劉禹錫不樂意了,作詩諷刺李紳表里不一。
這首詩題為《贈李司空妓》:
高髻云鬟宮樣妝,春風(fēng)一曲杜韋娘。
司空見慣渾閑事,斷盡蘇州刺史腸。
何為罵人不帶臟字,劉禹錫是也!司空是李紳拜相前的官職,發(fā)跡后李紳生活極其奢靡,一餐的經(jīng)費多達上千貫,家中歌妓成群,席間一歌女為宮女打扮,所以劉禹錫作此題。
杜韋娘為唐名妓,擅曲,后為詞牌名,為唐教坊曲。
“司空見慣”的成語就是由此而來,所以后兩句詩也成為了千古經(jīng)典,大意為: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不像我,現(xiàn)在還經(jīng)常食不果腹。
這就是劉禹錫的性格,直言不諱,不畏權(quán)勢,但文章開頭我們也說了,劉禹錫還有圓滑的另一面。
“八司馬事件”后,宦官俱文珍發(fā)動政變,唐順宗被迫內(nèi)禪,太子李純登基,王叔文被賜死,柳宗元和劉禹錫等人被流放,不久后武元衡即升相位,并多次針對王叔文一黨。
柳宗元比較純粹,始終認(rèn)為李純的上位是謀權(quán),堅持不肯向武元衡一黨低頭,而裴度、白居易是堅決支持武元衡的,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甚篤。
實際上,當(dāng)時唐順宗李誦登基時,已經(jīng)是抱恙在身,因中風(fēng)不能理朝政。
所以劉禹錫開始示好裴度,并得到了裴度的保護,這中間有白居易莫大的功勞。白居易被貶江州司馬時,正是劉禹錫的堂兄劉十九資助白居易在香爐峰建了草堂,故白居易晚年有詩《問劉十九》: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某種程度上,王叔文死后劉禹錫擺渡到政敵這邊,是“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林檎擇木而棲,因為裴度的政治理念和他是一樣的,都是為了削藩和抵制宦官專權(quán)。
在這一點上,柳宗元就比較倔強,所以他的結(jié)局要比劉禹錫凄涼很多。
晚年劉禹錫和白居易同隱洛陽,經(jīng)常到裴度府上把酒言歡,他們是大唐詩人中少數(shù)能善終,且功成名就的。
劉禹錫和柳宗元都是“永貞革新”王叔文集團的首腦人物,但是劉禹錫能夠站到原政敵這邊,完全是受他的哲學(xué)思想所影響,他堅信事在人為,和天命無關(guān)。
這就是他圓滑卻不讓人討厭的地方,同時他還保留了率真、耿直的性格,所謂的做人有度便是這樣了。
他在《竹枝詞》中寫: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
也是對自己遭遇的一個表達,宦海沉浮,他始終是那個疾惡如仇的詩豪劉禹錫,從未改變過自己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