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龐峰,今年22歲,家住北京市西城區(qū),現(xiàn)在一家民營企業(yè)工作。提起我的童年,我雖也曾有過幸福,但痛苦卻在我心中占據(jù)了十余年之久,現(xiàn)在說起來,還是覺得那么的心酸。
我爸爸叫龐增信,原在一家出租公司開車。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爸爸每天早晨出車之前,不管我醒沒醒,都要親親我的臉蛋再出車?;貋頃r,爸爸也要盡可能地買點我喜歡的東西帶回家。所以,我每天晚上都盼著爸爸的回歸。只要見到爸爸,我都會撲上前去撒嬌,歡天喜地地接下爸爸手中的東西,看看爸爸都給我?guī)Щ亓诵┦裁春脰|西。直到現(xiàn)在,每當回想起當時的那種情景時,幸福的神情依舊掛在我的臉上。所以,我也特別留戀那段美好的時光。
然而,到了1996年,我剛6歲,正在上小學(xué)一年級的時候,爸爸練上了法輪功。自此,家里的情況就逐漸開始發(fā)生了變化。
變化最明顯的是,爸爸與媽媽的爭吵逐漸多了起來。因爸爸要“學(xué)法”長功,就必須要參加法輪功組織的晨練活動。由于出車的時間拖后了,往往錯過了拉客的高峰期,晚上又要早點收車回來參加集體練功活動。這樣,爸爸每天有效工作的時間少了,有時連份子錢都掙不夠,更甭提利潤了。為了學(xué)好“法”,爸爸還從練功點買回來錄音機、練功磁帶、李洪志的書和“經(jīng)文”等,用了家里不少錢而引起媽媽的不滿。有一次,爸爸還曾經(jīng)響應(yīng)“大法”的號召,從家里拿出了好幾百元捐了出去,這也引起了媽媽更加強烈的不滿。媽媽說爸爸,練了法輪功,不但不掙錢還老往里搭錢,這功還是不練的好。另外,由于爸爸成天把心思用在看法輪功的書上,根本沒把開好出租車放在心上,加上檢查和保養(yǎng)沒跟上,車也接二連三地出現(xiàn)故障,因而爸爸一個月所掙的錢,有時還不夠當月修車花費的錢。為此,爸爸沒少遭媽媽的埋怨,說這日子沒法過了,他們倆的爭吵也在不斷升級。
媽媽在一家國營工廠當會計,后來因為工廠搬遷到了郊區(qū),每天必須早起晚歸的,也非常勞累,我基本上就成了沒人管的孩子了,中午只好用媽媽給的錢買點吃的湊合一下。而爸爸開車基本都在城內(nèi)轉(zhuǎn)悠,即便因故在家里沒出車,他也只是專心致志地看法輪功的書,也不肯管我了。而且,自從我上學(xué)后,爸爸從來沒有參加過老師通知召開的家長會,我學(xué)習(xí)成績的好與壞就像與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似的,這使我十分傷心。
有一天,爸爸沒出車,在外面泡了一整天,直到半夜才回來,回到家里還興奮地告訴我媽說他很快就要“圓滿”了。后來我才知道,爸爸是跟他的功友跑到中南海鬧事去了。
記得我剛上四年級沒幾天,媽媽在胡同里騎自行車時,為躲避行人而摔傷了左腿。爸爸卻不像沒練功之前那樣心疼和照顧媽媽,反而對媽媽的傷痛視而不見,不領(lǐng)我媽媽瞧病,仍舊去搞他的晨練、打坐和看《轉(zhuǎn)法輪》。按他的說法就是,學(xué)好“法輪大法”是第一位的。
那年“十·一”過后的一天晚上,爸爸剛回到家時,媽媽就立即對爸爸說:“居委會的人來家里了,說是政府說了,法輪功是邪教,勸原來練法輪功的人不要再練了。政府不會害咱們的,咱們要聽政府的話,不練了行不?”而爸爸卻對媽媽說:“我們‘師父’是‘宇宙主佛’,是專門來地球‘度’我們‘飛升’、脫離地球這個人間苦海的。我已經(jīng)練到了這個份上了,怎么能說不讓練就不練了呢?現(xiàn)在如果不練就前功盡棄,永無出頭之日了?!本瓦@樣,任憑媽媽如何勸告,爸爸都置之不理。最后,只聽爸爸對媽媽大喊了一聲:“我說怎么現(xiàn)在還‘圓滿’不了呢?原來你就是‘師父’所說的魔??!”媽媽聽爸爸這么一喊,生氣地不再理睬爸爸了。
2001年的元旦,爸爸還因為和功友們跑到天安門鬧事被拘,是管片民警通知我的媽媽,到豐盛派出所把我爸爸領(lǐng)回的家。這事一出,讓媽媽覺得臉沒地擱,連續(xù)幾天更是不停地數(shù)落爸爸。
這年的“六·一”之后,媽媽見爸爸仍舊癡迷法輪功,怕爸爸再出去鬧事,趁爸爸不在家的時候,偷偷地將爸爸放在家里法輪功的書送到了社區(qū)居委會,此舉讓爸爸大為光火。為此,爸爸與媽媽又大吵了一架,還是說媽媽是阻礙他“圓滿”的“魔”。
更讓人預(yù)料不到的是,2001年7月3日,爸爸竟然徹夜未歸,媽媽為此也是一夜未眠,不停地撥打爸爸的手機,然而爸爸的手機始終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這讓媽媽頓覺不妙,感覺我爸爸一定是出事了,第二天媽媽向單位請假尋找爸爸。媽媽問遍了爸爸的親戚朋友,均不知下落,后來到爸爸所在的出租公司一打聽,把媽媽嚇了一大跳。原來,爸爸頭天已經(jīng)把車交還給了公司,不再開車了。媽媽此時已經(jīng)六神無主了,還是經(jīng)別人提醒,媽媽到派出所報了爸爸的失蹤案。
爸爸的失蹤,讓我們這個家?guī)缀跸萑氚c瘓的境地。在那一段時間里,媽媽終日流淚不止,像丟了魂似地精神恍惚,不但在工作上丟三落四的,就是在家里也無心做飯,有時坐在椅子上一沉思就是兩鐘頭,人立馬就瘦了許多??吹綃寢岆y受的樣子,猛然沒了爸,我的心也很難受,當著媽媽的面,我還是忍不住哭著問媽媽,爸爸什么時候能回來?是爸爸不要我們了嗎?我會聽爸爸媽媽的話,好好學(xué)習(xí)的。見此,媽媽不由得摟著我放聲大哭,我們娘倆哭作一團。
也就是在那年的冬天,我因為受了涼而感冒了,高燒39度多,還咳嗽了半個多月。這時的我,多么想爸爸能立刻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啊!
爸爸撇下我和媽媽這一走就是七年多,在此期間,我和媽媽相依為命,僅靠媽媽掙那點微不足道的工資來生活和供我上學(xué),其生活之艱辛可想而知了。在這艱苦的日子里,我很少穿新衣,就靠著那一身校服,夏天看同學(xué)放學(xué)回家邊走邊吃雪糕或零食,嘴里饞的直流口水,但我從來沒有向媽媽提起,怕媽媽傷心。因為沒有了爸爸,不知不覺地產(chǎn)生了自卑感,開始少言寡語了,也不愿意和同學(xué)和老師交流了。
2005年7月,這時我已經(jīng)初中畢業(yè),今后是選擇考高中,還是上中專,我面臨著痛苦的選擇。因為我當時在全班學(xué)習(xí)成績排位一直是靠前的,考上高中甚至重點高中都是可能的。然而,因為經(jīng)濟方面的原因,我也不得不選擇了一所職高學(xué)校就讀,這當然是我抱憾終生的事情了。
因為爸爸的下落一直杳無音信,這個家名存實亡了。2005年8月,在多方尋找并登報尋找無果的情況下,媽媽做出了和爸爸離婚的痛苦決定。后經(jīng)西城區(qū)法院判決,媽媽和爸爸離了婚。
直到2008年的秋天,爸爸才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聽爸爸講,他當時是因為相信李洪志能“度”他“圓滿”,認為家庭這個“情”,已經(jīng)成為了他修煉的羈絆,必須排除家庭和外界的干擾,放下“情”才能“圓滿”。只要能“圓滿”,以后“成仙成佛”了,就可以進入極樂世界,要什么就有什么了。所以,爸爸才做出了離家出走的決定。
在這七年多的時間里,爸爸東躲西藏,有時在功友的家里住,有時在打零工的單位住,有時甚至露宿街頭,為的就是能得“法”、“上層次”、“圓滿”。然而,爸爸在這七年里看到的是,有兩位十分虔誠的功友患病不治而亡,而自己練了法輪功達十二年之久,不但沒有等到“圓滿”的到來,反而落了個妻離子散,顛沛流離的可悲下場。
爸爸對我說:“是我對不起你和你媽,才讓你們受了那么多的苦,這都是因為我被李洪志那個王八蛋騙了,才離開你們的。我現(xiàn)在就是把腸子都悔青了,也換不回來咱們過去那種幸福時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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