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劉妍,1950年生,是南京某企業(yè)退休工人。
我和愛人年齡相仿,組建家庭也算順當。上世紀九十年代,我愛人成立了一個中等規(guī)模的私營企業(yè),為了在市場經(jīng)濟中分得一杯羹,他費盡心機,絲毫不敢怠慢,成天就是工廠——飯店——歌廳——出差,忙忙碌碌,根本無暇顧及家庭,對我和小孩想什么、要什么從無過問。就在那時法輪功打著“祛病健身”、“做好人”的旗號進入我的生活,最主要的是我從《轉(zhuǎn)法輪》中尋找到了精神寄托。
由此我們的家也陷入內(nèi)憂外患的苦難之中。對我修習法輪功,愛人一開始也不在意,因我過去對太極、香功、佛教、基督教都有所涉獵,并沒有對家庭、工作有何不良影響。然而令人不可思議的是,自我學習“法輪功”后整個人心性大變,在自認為找到人間最好的東西之后,我陷入無限的狂熱癡迷當中。我可以不吃飯,不看病,不問世事,但我必須時時刻刻用“真善忍”三個字來約束自己。從過去一個只知做家務(wù)、做女工的賢妻良母,變得每天只用三四個小時睡覺,其余時間全部用來學習《轉(zhuǎn)法輪》和煉功、與同修交流。更要命的是,愛人的事業(yè)剛剛起步,孩子讀高中將考大學,都是人生最關(guān)鍵的時刻,但我已毅然決然地“上道”了。我已把家庭天倫看得無比輕淡,兩耳不聞人間事,一心只讀《轉(zhuǎn)法輪》了。愛人有時和我吵鬧,我也只是淡淡地、冷靜地拋出一句:“我煉法輪功對全家都有好處,將來我修到了高層次你們也能受益,比一般凡人要高一點,你們不能詆毀、不要反對,否則造的業(yè)會很大,后果也凄慘無比 ……”。
那個時候的家,只能用一個“冷”字來形容,冷得令人發(fā)顫。經(jīng)常的家庭景象是各自在各自的房間,孩子在讀書應(yīng)考,愛人在看書看資料,我在煉功修行,悄無聲息,也無拌嘴吵鬧。這樣的日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2000年的最后幾天,我說要進京上訪,愛人問能否為了這個家不去,我很絕決地說必須去,不能失去這個機會,簡單收拾行裝,踏上了那條一年也回不到家的路。一個一生從未獨自出過遠門、身體也不好的我,竟被“法輪功”攪得五迷三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我從北京回來后,政府相關(guān)部門讓我愛人來做我的工作,勸我放棄法輪功,這么好的機會我竟毫不領(lǐng)情,生生浪費,“坐牢可以,放棄斷然不行”。見此情景,愛人欲哭無淚。后來聽我愛人講,我被勞教一年,孩子從小到大幾乎從未離開過我,可一夜之間他長大了,像個男子漢一樣,除了繁重的學習,還要忙家務(wù),照顧她爸爸,那段時間他們父子之間的交流也僅僅是學習和工作,對我練功這個話題他們誰都不敢觸及,不經(jīng)意提到我時,他們彼此都會眼圈發(fā)紅,真不知背后流過多少傷心、擔心、思念、焦慮的眼淚。
一年后,我拖著更加孱弱的病體回家了,經(jīng)過一年的教育理應(yīng)有所改變,回歸家庭過好小日子了吧。愛人也按時甚至提前下班,小心翼翼地呵護我,一家人都想著法子逗我開心??晌夷?,就像一個失去魂魄的人,整日渾渾噩噩,打不起精神,人是到了家可心還是牽掛著。我也試圖改變,對家人獻獻殷勤,可過后我仍陷入迷惘困惑掙扎之中。為了精神上有所寄托,我又進入了佛門,參禪學典,竭力想把自己解脫出來,可收效呢,幾乎為零。表面上是不與法輪功有任何接觸了,可《轉(zhuǎn)法輪》已經(jīng)融入到我的每一滴血液之中,刻進腦子里了。偏偏此時又有些“功友”知我解教,又上門騷擾,送傳單、“境外講法”等讀物,還要求我“走出去講真相”,“發(fā)正念”,甚至勸人退團退黨等等。愛人和孩子也深感焦慮,不知怎么防范,總不能天天在家看著我呀……
多方考慮后,愛人決定讓我走向社會用工作來消耗我胡思亂想的精力,原失去的工作正好可以讓我擺脫原先的環(huán)境,新找的工作也可讓我找準自己的社會定位,專業(yè)的技能還可讓我在獲得較高收入的同時體會到自我價值。社會經(jīng)濟轉(zhuǎn)型期的復雜與競爭環(huán)境,也可分散掉我對法輪功的執(zhí)著與專注;每天的早出晚歸,周末的逛街買菜,也讓我感受到小老百姓家庭生活的甜蜜與溫馨。這樣一來,也有了一些成效,我至少不像之前空空落落的了。此時孩子也進入了象牙塔內(nèi),我也漸漸地恢復了賢妻良母的本色,我和愛人之間也能說一些彼此都能聽得懂的話和交流一下彼此對社會工作中出現(xiàn)的一些問題的看法和認識了。雖然在工作生活中也有不如意,但畢竟忙忙碌碌生活讓人有腳踏實地的感覺了。
最令我難忘的是2009年春天的一個上午,政府工作人員出于對已轉(zhuǎn)化的法輪功人員的關(guān)心愛護,來看望我,熱情邀請我參加交流學習,不拘時間、不影響工作、不限自由,家屬可陪同學習,平等相待。為鞏固學習效果,他們還親自到我單位幫助準假,而我也很珍惜這次學習機會。短短的一個月時間內(nèi),接觸了大量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佛學經(jīng)典,特別是大家都曾是法輪功修習人員,彼此坦誠相待,傾心交流,用事實和道理攻下了李洪志設(shè)下的層層堡壘,打開自己的心理桎梏,心境豁然開朗,云開霧散,耳清目明。我回顧自己這十幾年追隨法輪功導致自己遍體鱗傷,家庭孩子前途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老的少的都對自己既擔心受怕,又為自己的回歸不離不棄地苦苦堅守,嘩!傷心悔恨的淚水泄洪般地下來,讓淚水沖刷著積攢在心靈上多年的塵埃,讓淚水洗盡法輪功在自己身上的余毒。清晨,迎著和煦的春風,我又脫胎換骨地活過來了,又從虛幻的世界里回到這個活生生的雖然不算完美但卻很真實的社會中來了……
由于我從“一生想要做個好人、多做善事、潛心修法,以后成佛成仙,在布滿黃金的天堂內(nèi)獲得果位”這個虛無縹緲的追求中走出來了,又進入到真真切切的現(xiàn)實世界中來,用現(xiàn)在的話說接地氣了,從過去的對俗事無所謂、無興趣,到現(xiàn)在整個人變得鮮活透亮了,用我愛人和孩子的話說,一個真正的妻子、母親又回到我們這個家來了。就在這一年五月,政府部門又不失時機地順應(yīng)廣大邪教受害者的需求投入大量精力、物力,創(chuàng)建了“愛心家園”這個回歸鞏固平臺。大量的原邪教受害者成為建設(shè)“愛心家園”的志愿者,我如同風浪中的船舶找到了寧靜的港灣,受傷后找到療傷的醫(yī)院,風雨嚴寒中找到溫暖的家一樣,如魚得水,積極投身其中。
在“愛心家園”回歸鞏固平臺成立的五年里,我們這個小家也像所有我們這個年齡的人一樣,到了豐收的季節(jié)。我有一份體面的收入不菲的工作,愛人因工廠拆遷獲得一份補償,孩子成家立業(yè)生兒養(yǎng)女,事業(yè)做得風生水起。曾經(jīng)的苦難讓我們?nèi)腋裢庹湎н@份來之不易的和諧,同時也下意識地將這種氛圍在家庭里、家族里延伸、擴大、傳遞。兒子因工作原因不常在南京,但只要有可能總能帶著媳兒回家看看。兒媳最多隔兩天總要電話和我交流一下,噓寒問暖,報告小孫女成長趣事,我無比滿足,幸福指數(shù)油然升高。
回頭望去我與愛人已快走完一個甲子了,該經(jīng)歷的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按老話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我們家的實際情況似乎總延長十年:三十未立、四十仍惑、五十沒看透。是我們的智商不夠?還是這個世界變化太快?這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我們也不多想了,聊已自慰的是我們也像蕓蕓眾生一樣,真真實實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遇著各種喜怒哀樂的人和事。過去我從不主動為生活瑣事與愛人吵架——怕難看,怕失德,怕造業(yè),可如今倒好,菜燒咸了,不講衛(wèi)生了,對一件世俗之事,愛人表現(xiàn)出不符合中華傳統(tǒng)禮儀的態(tài)度了,在下一代面前抽煙了等等不良行為時,總會遭到我毫不留情的痛擊,愛人也只有忍氣吞聲的份。
說來也怪,對我現(xiàn)在的個性,愛人說他非常認同和欣賞,愛人說得好:“畢竟生而為人,誰還沒有一點個性和脾氣!俗話說五歲看老,那個曾經(jīng)不食人間煙火、精神追求高高在上、俯視我們這些俗人的妻,要么是在做戲,要么是裝,要么是自欺欺人,不如像現(xiàn)在一樣,不再標榜自己的賢良——罵也罵得痛快,吵也吵得過癮,對了保持,錯了承認改正,當然更主要的是愛也愛得夯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