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省銅陵市郊區(qū)銅山鎮(zhèn)是一個遠離市區(qū)、因礦山建設需要而設立的建制鎮(zhèn)。上世紀八十年代曾盛極一時。到了九十年代初,隨著礦山資源枯竭,大量人口外流,逐漸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如今,那條貫穿集鎮(zhèn)的不足百米的街道,依稀還能見證當年的變化,不變的是那里純樸的民風民情。
春節(jié)前,我再次來到這里,走訪當年曾經(jīng)癡迷“法輪功”的人員――張勝高。上次見他是一年前在他家里。當時,他從外地打工剛回家。建好的二層小樓只進行了外裝,室內陳設簡陋,飯桌上吃剩的飯菜還沒來得及收拾。見到我,他滿懷歉意,一個勁地說:“不好意思,亂七八糟的,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那次見面,這個“瘦高個”讓我看到了希望,他不再生活在“輪界”,已經(jīng)回歸現(xiàn)實世界,在靠自己的雙手創(chuàng)造未來。這次見面又會是個什么樣呢?我心想。
路上,當?shù)嘏阃耐靖嬖V我,在上次我走后不久,他就應聘到鎮(zhèn)子附近一家服裝廠工作,憑借他的裁剪手藝,不出家門,每月能有4000元左右的收入,家庭生活好多了。我滿心歡喜,一個曾經(jīng)因癡迷“法輪功”差點妻離子散的人,能有今天如此美好生活,我該為他點贊。
張勝高出生在鎮(zhèn)上。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父親在礦山當采礦工,工資不低,一家生活有保障。后來,父親在一次事故中遇難,家中頂梁柱倒了。當時他才12歲,還是個不太懂事的孩子。母親整日以淚洗面,難以自拔。他就整天逃課,不好好上學,成績一落千丈。初中畢業(yè)后,母親看他體質弱,又沒考上學,就托人找了個裁縫師傅,讓他拜師學藝。好在他腦子活,學得快,三年學徒,他兩年出師,逐漸成了當?shù)匦∮忻麣獾牟每p。1998年,他娶妻生子,小日子也算幸福美滿。
可是好景不長。1999年春節(jié)期間,他去給師傅拜年,席間師傅說起社會上流傳的一種功法“法輪功”有種種好處,并說他自從習練“法輪功”后,身體越來越好,生意也比過去好了許多,家里人都跟著得好處,要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多人練呢?勸他機不可失,趕快練起來,并送給他一本《轉法輪》書籍,讓他回去抓緊看、抓緊練。當時,他沒有相信,從師傅家回來,他把那本書擺在了一邊,沒當回事。春節(jié)后生意忙起來,逐漸也就忘了。
一天,他正在忙活,母親托人告訴他孩子生病要住院治療。他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到醫(yī)院了解情況。原來,孩子得了急性肺炎,需住院治療。他師傅聽說后來院看望,問他書看了沒有,練得怎樣。他說沒看、也沒練。師傅一聲嘆息:“難怪!報應??!”走之前,師傅特意叮囑:“趕快練。再不練,還不知會有什么報應呢!”他心里咯噔一下,難道“法輪功”真有那么神?經(jīng)過這件事,他將信將疑,心想,那就練練看吧!
沒曾想這一練就不可收拾。開始的時候,他白天干活晚上看書,師傅說他不專心。后來,他剛脆把活推了,日以繼夜集中看書,跟著師傅練功。沒多久,他和師傅有了“共同語言”,師傅對他大加贊賞。他的練功勁頭更足,不僅自己練,還拉著周圍其他鄉(xiāng)親一起練,不僅在家練,還和他人一起在室外練。漸漸地,他滿腦子都是練功,滿眼都是“師傅”,滿耳都是“師傅”的話,活也不接,生意也不做了,“再說”成了他最好的托詞。
眼看他練功入魔,家里沒了收入,妻子開始勸,母親開始嘮叨,他全然不顧,聰而不聞,視而不見,一心只想能早日“圓滿”、“飛升”。
1999年7月,政府依法取締法輪功后,他暫時停止了練功,但依然無心做手藝。不久,他又隨師傅離家出走,到處“護法”、“講真相”,從事違法活動,心與“家”越來越遠。妻子實在無奈,吵著要與他離婚。母親為此傷透了心。
眼看著一個好端端的家就這樣要讓張勝高自己毀了。鎮(zhèn)村干部和眾鄉(xiāng)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志愿者連年多次上門做工作,苦口婆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破立結合,一邊讓他收心——不再習練“法輪功”,并在鎮(zhèn)上租間門面重新開個裁縫店;一邊讓他安心——做其妻其母的思想工作,不要輕言放棄,用家的溫暖和親情感化那顆游離已久的“心”,讓他重新回到“家”的懷抱。
2003年5月,一天傍晚,他正在店里做工。妻子慌忙趕來,問他孩子是否在他那。他說沒有哇!妻子急得直哭。他立馬和妻子分頭查找并報了案。那一夜,他第一次象丟了魂似的四處游蕩,第一次感受到孩子對他來說有多么重要,第一次感受到“師父”并不是所謂“宇宙主佛”,并非無所不能,關鍵時刻還得靠家人、靠鄉(xiāng)親、靠政府。第二天上午,派出所民警把孩子送到家里。原來他的裁縫師傅因為多次讓他出去講“真相”未果,便想把孩子接走,以逼他繼續(xù)“講真相”。他氣極了,這簡直是強盜!哪里還有一點“真”、哪里還有一點“善”?
此后,他和“師傅”斷絕關系,一心經(jīng)營裁縫店,一心經(jīng)營小家庭。往日曾經(jīng)的笑容,重又回到了“家”中。幾年下來,他不僅把曾經(jīng)的債務還了,也象其他家庭一樣蓋起了兩層小樓,孩子也考上了大學。
“來了!”
“來了?!碑斘以俅我姷綇垊俑邥r,只見他身穿藍色大褂,精神十足,一看就是剛從工作崗位下來。他箭步上前,緊握我的雙手,“謝謝!謝謝!這么多年了,還這樣關心我?!?/span>
接著,他如數(shù)家珍,家里室內裝修了,家具置齊了,等等,把他這一年的變化一股腦兒告訴了我,把我當著了他的親人。拉著我就要往他家里去。因為還有其他事,我沒能去成。我深表歉意,表示下次一定去,但我深感欣慰,看他這樣,還有誰會想到他曾經(jīng)是個“法輪功”癡迷者?分手前,我有意識地提醒他:“別再碰它”。他也心領神會,說:“別提了。那就是場惡夢。就讓它永遠成為過去吧!”
是啊!那的確是場惡夢。但愿有更多的受害者早日從“惡夢”中醒來,享受春天般幸福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