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麗,住在上海郊區(qū)。我有一個比我小四歲的妹妹,叫王艷,1970年出生。阿艷年輕的時候是我們村遠近聞名的美人,聰明伶俐,很得大家喜歡。
1993年,村里來了個自稱是“基督徒”的女人,她說可以“禱告”醫(yī)病,村里好多人都讓她去看病,不用吃藥,病都好了。那時候阿艷身體不好,總是吃不下飯,整日病懨懨的。母親就把阿艷帶去“禱告”,我們沒什么文化,一心想著治病,就懵懵懂懂地入了教。一晃過去了一年多,本來我們以為妹妹入的只是普通的宗教,也沒放在心上??赡芤驗樯钜?guī)律了,阿艷的身體也漸漸硬朗了起來。她更加相信是“真神”讓她脫胎換骨,逢人就說“我這身子只有‘真神’才救得了!”她每天5點起床,“禱告”半小時,這個時候誰都不能打擾,哪怕是我叫她吃早飯,她也會勃然大怒,說我“詆毀真神”。她每周兩次去村邊廢棄的教堂參加聚會,還在家里的柴房里開設(shè)了聚會點,把“教友”們帶到家里來“唱經(jīng)”。有一次我發(fā)現(xiàn)柴房里濃煙滾滾,眼看著就要著火,沖進去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5、6個人影看不清面目,鬼鬼祟祟,我大喊一聲:“你們在干嘛!”人群中沖出一個黑影,狠狠地推了我一把,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推我的正是我的小妹阿艷。只見她全沒了原先溫柔的模樣,惡狠狠地對我說:“我們在向‘真神’‘禱告’,你這種不信‘被立王’的人都是‘魔鬼’,是會下‘地獄’的!”聽了這番話,我不禁渾身發(fā)抖,這哪像是一個親人說出的話!這不是走火入魔是什么?
我趕緊把妹妹的情況告訴了父母,母親后悔莫及,本來是想強身祛病,才把妹妹帶去“入教”,沒想到竟然掉進了“魔窟”!我和父母決定把阿艷關(guān)起來,斷絕她和其他所謂“教友”的聯(lián)系。沒想到,1994年春節(jié)的時候,阿艷一個人偷偷跑了出去,音訊全無。我去村頭“聚會”的教堂里找那些“教友”問妹妹的去向,一個自稱“享?!钡闹心昱松酚衅涫碌馗艺f:“你妹妹有靈性,被‘真神’選中,要去‘蒙召’啦,將來就和‘神’合為一體啦!我們真是羨慕她啊!”一聽這話,我腦子轟的一聲!媽媽悲痛欲絕,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就這樣不知被誰拐跑了,終日以淚洗面,漸漸地竟然得了玻璃體脫落的毛病,險些失明。
1995年底,我們聽說了“被立王”作為邪教組織被取締,創(chuàng)始人吳揚明被槍決的消息。生死未卜的妹妹又勾起了我們?nèi)彝纯嗟幕貞洝?996年8月,妹妹阿艷竟然奇跡般地回來了。兩年多不見,我差點認不出來,她已經(jīng)沒有了原先單純的氣息,穿著打扮邋里邋遢,一只腳的鞋底都翹起了邊。我看著心疼,問她去了哪,又干了啥?她只是扭頭,冷冷地吐出一句:“你不懂,我已經(jīng)不是原先的我了。”年邁的父母見到小女兒回來了,歡天喜地,告誡我不要再追究以前的事,現(xiàn)在把妹妹看好就行了。
1997年,我托人把妹妹介紹到區(qū)里一家私營企業(yè)里打工。阿艷還算聽話,漸漸回歸了正常的生活。可是我在阿艷的枕頭下面還是發(fā)現(xiàn)了《揭開伊甸園的秘密》、《權(quán)柄與順服》等油印小冊子。我怕她還執(zhí)迷不悟,偷偷把她的資料扔掉了。沒想到阿艷跟瘋子一樣把家里翻了個底朝天,一邊扔?xùn)|西還一邊尖叫:“誰動了我的東西,誰就是‘詆毀真神’,誰就不得好死!”父母實在看不下去,還怪我不該動妹妹的東西。誰知阿艷一聽是我扔的資料,沖上來就來撕咬我:“你會有報應(yīng)的!會有報應(yīng)的!”那兇神惡煞的樣子令我膽戰(zhàn)心寒,脖子上被她抓出了好幾條血印子。從此之后,我就對阿艷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她不出亂子,我就隨她去。就這樣平安無事過了幾年,我給阿艷介紹對象,她一個也看不中,只是鄙夷地說:“這些凡夫俗子,不入我的眼,我是‘真神’的人,我要一輩子忠于‘真神’”。聽了這話,我覺得她還沉浸在舊時的幻想里,就沒去點破她。
2000年,阿艷偷偷外出參加聚會的時間越來越長。一次,老父親實在忍無可忍,說了句:“吳揚明都已經(jīng)死了,你們這伙人還混在一起湊個什么熱鬧!”阿艷直接把碗摔了,高聲尖叫:“‘真神’還活著!要死也是你們這樣的凡夫俗子死!”聽到自己的女兒咒自己“去死”,老父親真是氣到渾身發(fā)抖,口中只是念叨:“逆子!逆子!”
2005年,我從其他人口中得知,阿艷因為口齒伶俐,已經(jīng)成為了當?shù)氐摹靶☆^目”,負責(zé)給“教友們”講“道理”。我們?nèi)以絹碓綋拿妹贸鍪?,苦口婆心的勸她,可是妹妹根本不聽?007年,我漸漸發(fā)現(xiàn)阿艷在公司里經(jīng)常翹班不見蹤影,家里也有些奇怪的女人進出,躲在她的小房間里嘀嘀咕咕說悄悄話。那個時候,爸爸得了急性膽囊炎,住院治療,媽媽又眼睛看不見,我一個人服侍爸媽,沒空顧得上阿艷。撞見過幾回她和幾個中年婦女在家里“唱經(jīng)”、“禱告”,我告誡她:“不要胡來?!币粋€農(nóng)村婦女模樣的女人連忙護住阿艷,說:“這是我們的頭,你不要對她無理!”我覺得她們不可理喻,就頭也不回地去醫(yī)院了。
2007年底,爸爸的病情加重,醫(yī)生建議最好是開刀摘除膽結(jié)石和脾臟,3萬多的手術(shù)費令我一籌莫展。我東拼西湊,還問婆家借了1萬塊錢,總算湊齊了手術(shù)費。從來不主動和我說話的阿艷,那天竟然提出要和我一起去醫(yī)院看父母,還主動幫我拎包。我以為是她良心發(fā)現(xiàn)了,就欣然同意了。沒想到走到一半,她說肚子不舒服,我看她臉色不對,就讓她回去休息了。誰知我到醫(yī)院才發(fā)現(xiàn)包里的3萬塊手術(shù)費不翼而飛了,我血氣上涌,肯定是阿艷偷偷拿了我的錢,那可是爸爸的救命錢??!我飛奔回家,看到我心急火燎地回來,她只是淡淡地說:“我把錢拿去作‘奉獻金’了,錢給‘真神’才能保佑消災(zāi),到時候爸爸根本不用開刀,自己就會好的”。我狠狠地甩了她一個耳光,她已經(jīng)不是我的妹妹,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父親做手術(shù)的錢全被阿艷拿去“奉獻”了,而我也無力再籌錢了。在醫(yī)院里住了一段日子后,我只好把父親接回家,靠藥物維持著父親的生命。由于病灶未除,父親會經(jīng)常發(fā)病,有時甚至神志不清,但口中還是念叨著阿艷的名字。父親就這樣病病歪歪的在痛苦中活到現(xiàn)在。而阿艷對父親的病情根本無動于衷,還是沉迷于“讀經(jīng)”和外出活動。她的行蹤不僅越發(fā)的詭秘,還視家人為“魔鬼”,氣得父母整天唉聲嘆氣。幾年來,我既要照顧父母,又要擔心妹妹,這樣的重擔壓得我簡直快崩潰了。
2009年12月,在社會志愿者的幫助下,我的妹妹逐漸認清了邪教的真面目。然而,病重的父親與幾近失明的母親,欠下的外債,還有被“被立王”毀了花季人生的妹妹都已無法改變。
【責(zé)任編輯:一洋】